他倚著窗邊,神遊於白雲、綠野之中,冷不防的,內心翻騰將他帶回現實。今日的他特別躁動,連一向自豪的神遊,也進行的不順利。車廂內的空調依舊,那頭一群人圍著一個知識廣博的人,聽他說明沿途的風光,如何的欣賞。他曾經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個,不知哪時,他突然覺得為什麼都要用一樣的方式來欣賞,於是乎,他離開了那哩,坐在現在的位置,找到了神遊的方式─一種覺得親身參與的方法。

 

他往另外一邊看去,看到有人拿著照相機,拍攝著沿途的風光,然後嘮嘮絮絮地跟旁人說著過去的照片。他心裡暗暗譏笑,這些人還是低我一等,我用的可是內心的照相機,從不會褪色或是敗壞。可是,此時的他,內心卻焦慮不安,不明原因。連一向能夠撫平這種心緒的神遊,也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
 

資訊板上寫著「12054.34」,原來已經過了「12054」啊!他好像恍然大悟般的看著那個數字,再過「.66」列車就會停下來,門就會自動開啟,這是每到一個整數的時候列車就會做的事。今天的他看著小數的變化,發現自己特別的在意。到底這數字什麼時候停止,列車的終點在哪裡?那裡是什麼樣子?曾經有人想要開口問「列車長」,但才一開口,就感覺到四面如臨大敵般的氛圍而緊縮回去。而列車長詭異的笑容,流露著嘲諷又憐憫的神情,彷彿問了也是白問,又彷彿不問的是蠢蛋。

 

他討厭這樣的不安與焦慮,於是又重回神遊的懷抱。在那裡,他有青山、他有綠水、他有翱翔的小鳥、奔跑的動物。多麼地安詳啊!「該死!」他心裡詛咒著。隔壁車廂派對傳來的喧鬧聲,打破了他的寧靜。以往不曾如此不濟的自己,今天到底怎麼搞的,連靜下來的穩定都尚失了。他惡狠狠地看著隔壁的車廂,那些狂歡恣意的人,剛剛結束所舉辦的活動。從迎他而來的人中,他看到熟悉的眼神。那是有一陣子他也醉心於派對活動,追求最大的快樂,而且不乏有人會辦這種讓人忘記憂煩的快樂活動。他對這樣快樂的需求卻愈來愈大,無法自拔,彷彿洞愈來愈深,愈填愈空。終於有一天他從鏡子中,看到剛剛看到的眼神。他被這眼神嚇得魂不守舍,因為那裡空無一物,無一絲亮光。他是如此倉皇地逃開鏡子,逃離那裡。花了好久的時間,他終於擺脫對歡愉的眷戀,找到「健康」的方式,投入知識的追尋;而後又認為那種教條式的東西「不健康」,然後逃到這裡,找到「健康」又「平靜」的冥想。只是,今天,他忽然覺得,等會他會不會又覺得這樣的神遊「不健康」呢?

 

列車緩緩停下來了,他看了一下資訊板上的數字「12054.99」,他開始感覺到周遭的騷動,雖然很隱微,但是他卻深刻地感受到,每一次都是如此,因為這樣的騷動也有他的一份在。「門要開了…」「門要開了…」「門要開了…」。這樣的不安與騷動,要直到門完全關閉的那一剎那,列車才如釋重負地緩緩啟動。如果有人要下車,更是會引起眾人的側目。雖然人們表現地好像一點都不在意,但是那肢體、那眼神、那空氣中凝結的訊息,都讓那人彷彿要抬起千斤重的腳,才能往前跨出一步;又彷彿那門雖在咫尺,卻被重重的關卡鎖綁。那肢體、那眼神、那資訊有時循循善誘,彷彿要保護這不知好歹的傢伙;有時輕蔑狂怒,彷彿要攔住這離經叛道的傢伙。他,曾經給出那樣的肢體、眼神、與訊息,也曾經遭受這樣的肢體、眼神、與訊息。

 

他仍然記得那是「9024」的時候,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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